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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 chapter4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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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。

夢裏亂糟糟的,先是回到了幾個月前在家的時候,那時候她還對程炎很不耐煩,每次幫他打掃房間,他都一副大爺樣子地坐在旁邊,偶爾還指揮何小梔,於是何小梔拿掃把揮他,兩人打鬧起來;又夢見程炎帶回來的那幾只小貓都死了,死狀血淋淋,變成了小小幾只,像是未出生就被墮掉的成形胎兒……

最後朦朧聽見很多人說話的聲音,好像有醫生,有男人有女人,還聽見了何旭的聲音,可從始至終卻沒聽到程炎的聲音。

當何小梔半睜開眼睛的時候,才發現這一切不是夢。

醫生和護士剛走,病房很幹凈,墻壁貼著橙黃色的暗紋墻紙,輸液的點滴瓶掛在頭頂,空氣中有一點暖香和消毒水的味道。

她的食指被輕輕地握住,是何旭。

見她眼睛緩緩睜開,何旭叫她,何小梔勉強笑了笑。

她微微側頭,才發現程炎站在窗邊,雖然剛才一直沒有聽見他的聲音,可他一直都在。

何小梔目光凝滯兩秒,程炎先移開視線,轉向何旭:“我先出去一趟。”

何旭聽話應了一聲,程炎走過去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,走出病房。

他沒有和她說一句話,何小梔收回視線,問何旭:“你多久來的?”

何旭答:“下午,程炎哥哥的司機接我過來的。”

何小梔早就昏迷得晝夜顛倒,本還以為現在是白天,看向窗外才發現已經日近黃昏。

她睡了一天。

她動了動右手,輸液使得整只手有些脹痛,還好點滴瓶裏只剩下四分之一的營養液。

她記憶還停留在昨晚那件事情上,對於自己為什麽會昏迷,一點印象也沒有。

她忍不住叫來護士,問自己的情況。

畢竟突然間昏迷過去這種事,在她的二十幾年裏從來沒有遇到過。

護士說:“你最近剛做了人流又沒註意休養,難免會身子虛,幸好沒鬧得大出血,不然就嚴重了。”

何小梔點點頭,又問:“出血會怎麽樣?”

“那大概就是子宮出問題,一般就會影響以後的懷孕了。”

何小梔不再說話,護士問:“剛才出去那個是你老公?”

沒想到護士突然來這麽一句八卦,何小梔聽到那個稱呼突然間竟然有些不好意思,搖頭:“不是,男朋友。”

護士笑笑說:“你可把你男朋友嚇壞了。”

何小梔楞了一瞬:“他一直在我病房裏?”

在她記憶中,沒有聽到過他的聲音。

護士答:“從昨晚送你來就一直在醫院,剛才才走麽不是?”

何小梔緩緩點頭,護士又突然小聲笑著說:“你男朋友長真帥!”

何小梔楞住,又很快笑了。

“你還需要留院觀察兩天,有什麽事按床頭那個按鈕就行了,我負責你病房。”護士態度很親切。

何小梔禮貌點頭:“好的。”

吃過飯,何小梔精神好了很多,正在手機上看新聞,突然聽見病房外傳來敲門聲。

以為是護士,何小梔沒留意,不經意擡眼,看見一抹窈窕身影。

杜思琪今天穿著一件深紫色大衣,一頭黑發披在肩後,臉上有自然笑意,手裏捧著一大束向日葵。

何小梔看見這一副場景,稍稍皺眉,卻也淡淡笑。

“好些了嗎?”她問。

何小梔點頭。

她自然而然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,何小梔斂眸。

沈默半晌,她開口問:“你為什麽不要小孩?”

何小梔擡眼看她,她詢問的目光很平靜,沒有任何讓何小梔感到不快的情緒,於是她誠實回答:“因為我不想未婚先孕。”

聞言,杜思琪倏地笑了,何小梔看著她。

見何小梔不回應,杜思琪笑過之後說:“可真傻啊你,對於程家來說,女人懷孕,無疑兩種結果,第一,被迫打胎,給你一筆錢讓你封口走人,第二,那就是奉子成婚成為少奶奶啊。”

何小梔了然又淡然地笑了笑,杜思琪又狀似嘆息說:“依我看,你的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,可惜你卻偷偷把孩子做掉了,程老爺子可是想抱孫子得很,這件事要是傳到他耳朵裏,你不怕他找上你?”

何小梔習慣性輕輕捏著食指的一側,沈吟後平聲問:“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?”

杜思琪笑笑:“我說過啊,我想幫你。”

何小梔直視她:“為什麽想幫我?”

杜思琪站起身環視了一圈房間,似不經心地說:“我想擺脫聯姻,但也可能是我太無聊了,而你的事情恰好很有趣。”

何小梔看了她幾秒,微微瞇眼出聲:“程炎說得對,你就是有病。”

杜思琪聞言不但沒生氣,反而很爽朗笑了:“我這位未婚夫真是我的黑粉,我之所以臭名遠揚,一半的功勞都是拜他所賜。”

她語氣裏沒有惡意,何小梔突然間覺得她這個人還真挺怪異,乍一和她相處會覺得捉摸不透生不出好感,一來二去覺得還算有趣。

杜思琪還沒有要很快離開的意思,反而坐在那裏,從何小梔病床邊的一堆食物中找出一盒榴蓮開了封。

榴蓮的氣味一瞬間氤氳了整個病房,好在何小梔並不反感這個味道,看杜思琪拿小勺子十分悠閑地吃起來。

她吃了一會兒,看何小梔正盯著她,動作一停,“你想吃?”

何小梔被她的話逗得幾分好笑,杜思琪看她笑,一邊拿勺子戳著盒子,一邊說:“看來我之前真是高估你了,還以為你會耍什麽特別的招數,想不到蠢得出奇,你到底是怎麽想的?”

何小梔說:“我想的很平常,只是你看的角度有問題,不以他的背景為重心,你就不會疑惑了。”

杜思琪微微皺眉若有所思,裝作不解問:“你的意思難道是,你不在乎他的家業?”

何小梔笑:“他人挺有趣,還長得帥,某些方面也挺和諧,光憑我就挺賺了,為什麽還要在乎他的背景?”

杜思琪聞言大笑起來,看向何小梔:“我欣賞你這種實誠又直接的女人。”

何小梔也笑了。

到最後杜思琪要走,卻是何小梔先開口:“和你聊天很愉快。”

杜思琪微微挑眉,沒說什麽。

夜裏的醫院格外安靜,只有走廊裏偶爾的腳步聲和壓低說話的聲音。

白天睡了太久,何小梔晚上睡不著,躺在床上發呆。

她想起在很多國家,墮胎幾乎是不被國人接受的,認為這是一種殺生。

在做了那個決定之後,她不是沒有愧疚後悔過,但有的事情,一旦想的太多,就會完全走不下去,就算再來一次,她想她還是會這麽做。

只是昨晚對於程炎的指責,她竟然找不出一點理由反駁。

她想,她是有愧於他的。

失眠的夜裏,想起郁結在心裏的事,會越來越睡不著,反而像是處在某個被凝固的時間裏,變得越來越清醒。

直到門被輕輕推開的時候,何小梔才閉上眼睛。

片刻,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就在床邊,在安靜中,一只手輕輕撫上她的額頭,觸感溫柔,像是在探測體溫,很快,又收回動作。

他站了一會兒才離開,何小梔全程沒有發出一點動靜,裝睡直到他離開。

睜開眼看墻上掛著的時鐘,已經是淩晨兩點。

何小梔猜測他沒有真正離開,猶豫之後下了床。

醫院裏不允許吸煙,何小梔憑靠想他會在樓道。

走進安全出口,沒有空調的環境讓何小梔有些不適應地打了一個寒顫。

讓她失望的是,樓道裏沒人。

她悵惘站了一會兒,突然不想就這麽回病房,索性往樓上走出。

再走兩層便是樓頂,在病房裏呆了一天,何小梔想透透氣。

剛走出樓梯,一股涼風襲來,風揚起她披散的頭發,她抱住手臂走出去。

意料之外,看見想要見到的人。

何小梔怔楞半刻,看見他站在不遠處接聽電話的背影,站在那裏不動了。

直到那通電話結束,程炎手裏拿著手機剛轉身,就看見站在房頂入口處的何小梔。

高空瑟瑟涼風中,寬松藍白條紋住院服被風勾勒出裏面的身體輪廓,她身影更顯單薄。

程炎扔掉指間把玩的半支煙,白色煙霧轉瞬即逝。

兩個人之間隔了一段距離,何小梔在想,如果他笑著張開雙手,等她沖進他懷裏,這些事是不是就可以像以前的無數次玩笑那樣既往不咎了。

但他只是沒什麽表情地走過來,何小梔只望著他,眼神幾分像是迷路的小動物。

他稍稍用力將她拉了一把,走進樓道裏。

何小梔被他動作弄得一時僵持住,隨即反身重新走進樓頂平臺裏,“我出來透氣。”

她說著不等程炎反應,又自顧自走過去,看向外面的城市夜景。

即使深夜,從高處往下看,也能發現無數盞燈火還亮著,或是高架橋上弧形的路燈,或是24小時營業的店外,廣告牌閃爍……天空被光染成近似漆黑的暗紅色。

何小梔靠近欄桿的時候,程炎才疾步走過來,將她往回一拉。

動作並不輕柔。

何小梔終於被弄得不快:“你對病人就是這麽又拉又拽的?”

程炎微低眼看著她:“病人?你什麽病?”

再說下去無疑又會談論起那件事,何小梔自知理虧,稍稍避開他的視線。

她深呼吸一口氣,涼風帶起耳邊的頭發,她有些發冷地縮了一下脖子,動作輕微。

兩人僵持了不到一分鐘,程炎脫掉風衣丟給她,何小梔接過,幾分未料地擡頭,他故意轉開視線不看她。

何小梔披在身上,衣服裏層還沾留著他的氣息體溫。

城市夜空裏風沒有很多清爽,更多是帶著一種煙火氣。

就這樣站在一起,不說話,何小梔心裏慢慢平靜下來。

良久,直到她眼眶被風吹得酸澀,她才輕聲開口“對不起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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